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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选章节
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5:22:53

分手三年,我收到了前女友的婚礼请柬。

我发现。

婚礼的每一个细节,都和我们曾经一起幻想的场景完全一样。

人怎么可以这么残忍。

让我去见证,她曾经和我一起幻想的幸福。

直到......

01

分手三年,我收到了苏念安的请柬。

那张红色的卡片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我办公桌上。

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一行字。

新郎:沈皓宸。

新娘:苏念安。

沈皓宸,这个名字我听过,本市有名的富家子弟。

而苏念安,这个名字曾是我整个青春。

我拿起请柬,指尖抚过那三个熟悉的字。

力道很轻。

却感觉像被烫了一下。

三年前那个下午。

天色很好,阳光有些晃眼。

我们坐在常去的咖啡馆里。

她却全程没有看我一眼,只是盯着自己面前那杯冷掉的咖啡。

过了很久,她终于开口。

“陆景年,我们分手吧。”

她的声音很平静。

我当时愣住了,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
我笑了笑,想去牵她的手。

“念念,别闹了,今天不是愚人节。”

她躲开了。

我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,很尴尬。

她终于抬起头看我。

那双我曾吻过无数次的眼睛里,此刻一片冰冷,没有丝毫波澜。

“我没有开玩笑。”

心,猛地沉了下去。

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们才规划好下个月去大理,你忘了?”

“我们说好要养一只金毛,名字都想好了,叫年年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我像个傻子一样,一遍遍地追问。

她看着我,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不耐烦。

“我不爱你了。”

我张了张嘴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她似乎觉得这还不够。

又补上了一句。

“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。”

我想要的生活。

这几个字狠狠砸在我脸上。

那时候的我,刚刚创业,公司负债累累,每天忙得焦头烂额。

我连给她买一支她看上的口红都要犹豫半天。

我确实给不了她什么。

可我以为,她懂的。

我以为,她愿意等我。

原来都是我以为。

我红着眼,几乎是在乞求。

“再给我一点时间,念念,一年,不,半年就好,我一定……”

“陆景年。”

她打断了我。

“我等不了了。”

说完,她站起身,拿起包。

没有再看我一眼。

就那么决然地转身离开。

她的背影很潇,一步一步,走得又稳又快。

我僵在原地,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。

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。

只剩下心脏被撕开的声音。

痛得我无法呼吸。

不知道坐了多久。

我颤抖着拿出手机。

打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。

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天早上。

我发的是:“宝宝,晚上想吃什么?”

她回的是:“都行呀,你定就好。”

后面还跟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。

几个小时前还温情脉脉。

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。

我盯着屏幕,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上面,模糊了视线。

我想问她,这三年,到底算什么。

我想问她,那些爱,是不是都是假的。

我想骂她,怎么可以这么狠心。

可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又删,删了又打。

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字。

“好。”

我点了发送。

下一秒。

一个鲜红的感叹号跳了出来。

底下还有一行小字。

消息已发出,但被对方拒收了。

我被拉黑了。

她连最后一丝体面,都不肯留给我。

02

我还是来了。

三年了。

我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。

直到我来到婚礼现场。

我的心还是剧烈的跳动。

一直深爱的人,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。

而我是来为她送上祝福的。

空气里浮动着白玫瑰的香气。

我记得她说过。

“红玫瑰太艳俗了,要办婚礼,我就要一整片白色的玫瑰花海。”

眼前就是。

一望无际的白色花海。

我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。

耳边,一首熟悉的旋律缓缓流淌。

那是一支极其小众的乐队。

我们窝在大学城附近那家快要倒闭的唱片店里淘到的。

她说,这首纯音乐,听着就像灵魂在对话。

以后我们的婚礼,一定要用它。

我当时笑着刮她的鼻子。

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

现在,这首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音乐,正回荡在她的婚礼上。

为她和另一个男人奏响。

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

闷得我喘不过气。

我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。

想把自己藏起来。

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扫视着全场。

宾客桌上的甜品,是海盐荔枝味的慕斯蛋糕。

那是我有一次刷美食视频,随口提了一句,“这个看起来不错。”

她当时只是笑笑,没说话。

我早都忘了这件事。

她却记得。

还把它搬到了自己的婚礼上。

原来一个人,真的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。

把我们曾经幻想过的所有美好,原封不动地复制出来。

再一件一件,亲手展示给我看。

她就是要告诉我。

看,你给不了我的,别人都可以给我。

你念念不忘的,我早就能够轻易拥有。

而你,只是一个被邀请来参观的见证者。

我拿起桌上的一杯香槟,想灌进喉咙里。

冰冷的液体或许能让我清醒一点。

手腕却被人轻轻按住了。

我抬起头。

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站在我面前。

他长得很好看,温文尔雅,只是脸色有些苍白。

眼神里带着一种我说不出的疲惫。

“你是陆景年吧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,却很笃定。

我愣住了。

他应该是新郎,陈阳。

那个印在请柬上,取代了我位置的男人。

我点点头,喉咙干涩,发不出声音。

他冲我笑了笑,那笑容却不达眼底。

“念念她……苏念安,她总提起你。”

他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用词。

我的心又是一沉。

总提起我?

是在他面前抱怨我有多不堪,还是嘲笑我有多可悲?

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。

“是吗。”

“她说,你一定会来。”

陈阳的目光越过我,望向前方那片花海,眼神有些空洞。

“她还说,你来了,一定会坐在最角落的位置。”

我的呼吸一滞。

“她还说,你看到这一切,一定会以为,她在向你炫耀。”

他每说一句,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。

苏念安。

你到底想干什么。

你把我看透到了这种地步。

就是为了在我面前,上演这场完美的报复吗?

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在失控的边缘。

我猛地站起来,椅子和地面摩擦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

周围的人朝我们看过来。

我死死地盯着陈阳。

“所以呢?这就是她想要的吗?”

“把我叫过来,看你们有多幸福,看你们的婚礼有多完美,看她没有我之后过得有多好?”

“你告诉她,她成功了。”

“我看到了。我祝你们,白头偕老,永结同心。”

我说得很大声,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
每一个字,都像是在撕扯我自己的血肉。

陈阳没有生气。

他甚至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。
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,眼神里流露出的,是一种近似怜悯的情绪。

那种眼神让我觉得无比屈辱。

一个胜利者,对一个失败者的怜悯。

“陆景年。”

他忽然开口。

03

他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。

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。

我下意识地转过头。

宾客们的视线都汇集到了同一个方向。

是苏念安。

她穿着婚纱,从大厅的另一头缓缓走了出来。

洁白的头纱,繁复的蕾丝,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。

她还是那么美。

美得让我心口发紧。

大学时,她就是全校公认的女神,走到哪里都是焦点。

这三年,岁月好像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。

不对。

她瘦了。

比我记忆里还要瘦,手腕纤细得好像一折就断。

脸上的妆很浓。

厚重的粉底都快要盖不住她眼底的青黑。

她脸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笑容。

很标准,很完美。

我却觉得刺眼。

她应该是幸福的吧。

嫁给了陈阳这样的人,举办着她梦寐以求的婚礼。

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。

我的目光和她隔着人群遥遥相望。

她也看见了我。

她的脚步顿了一下。

只有一瞬。

快到像是我的错觉。

然后,她继续朝我们这边走过来。

高跟鞋踩在地毯上,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

一步,又一步。

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。

她走到陈阳身边,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。

一个属于妻子的姿态。

然后,她才把目光转向我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她的声音很轻。

和她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。

我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。

那双眼睛,曾经装满了星辰,也装满了我的身影。

可现在,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
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。

不对。

不是什么都没有。

我看到了。

在她那完美无缺的笑容底下,藏着一丝疲惫。

还有一闪而过的,某种我说不出的情绪。

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,快得像是在躲避什么。

她转头对陈阳说。

“时间差不多了,我们该上去了。”

她的声音依旧温柔,听不出任何波澜。

陈阳点点头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

那一眼里的情绪,比之前更加复杂。

然后,苏念安就挽着他,转身走向了舞台。

我看着她的背影。

她走得很稳,背脊挺得笔直。

可是并不像一个满心欢喜的新娘。

我彻底愣住了。

刚刚她眼里的那种感觉,到底是什么。

为什么我总觉得,她并不快乐。

这怎么可能。

这场婚礼的每一个细节,不都是她最想要的吗。

白色的玫瑰花海。

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纯音乐。

我随口一提的海盐荔枝味慕斯。

这一切的一切,不都在宣告着她的幸福和圆满吗。

可为什么。

为什么她的眼神那么悲伤。

我重新跌坐回椅子里。

脑子里乱成一团。

我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。

如果她不是为了向我炫耀,那又是为了什么。

为什么要费尽心思,把这一切都搬到我面前来。

司仪热情洋溢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大厅。

婚礼仪式,正式开始了。

我抬起头,看着舞台上的两个人。

他们站在一起,看起来是那么般配。

男才女貌,天作之合。

所有人都这么觉得。

可我就是觉得,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
非常不对劲。

04

司仪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,热情又高亢。

婚礼仪式,正式开始了。

司仪走着流程,说着那些千篇一律的祝福语。

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。

我的全部注意力,都在苏念安身上。

我看着她笔直的背。

看着她挽着陈阳的手臂。

看着她脸上笑容灿烂。

我曾经无数次幻想我和她一起站在礼台上。

互念誓词。

互相承诺。

现在,她即将宣誓,给另一个人承诺。

“下面,让我们来听听新郎新娘的誓词。”

司仪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。

全场安静下来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。

陈阳先接过了话筒。

他清了清嗓子。

我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,身体前倾。

我想听。

我想听他会对苏念安说什么。

他会说他有多爱她吗。

他会说他会怎么照顾她一辈子吗。

陈阳开口了。

“我愿意娶苏念安为我的妻子。”

“从今天开始,无论贫穷还是富有,无论健康还是疾病,我都会爱她,珍惜她,直到永远。”

他的声音很清晰,也很稳定。

每个字都说得字正腔圆。

可他的语调非常平淡,没有多少的情感起伏。

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。

这不对。

一个男人,在自己的婚礼上,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许下诺言,不该是这个样子。

至少,不该是陈阳这个样子。

我看向苏念安。

她低着头,没有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。

陈阳说完,把话筒递给了她。

轮到苏念安了。

她伸出手,去接那个话筒。

我清楚地看到,她的手在发抖。

准确的说,她全身都在发抖。

好像要站不稳一样。

陈阳上前一步,扶住了她。

她握紧了话筒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她抬起头。

那一刻,她没有看身边的陈阳。

也没有看台下的任何一个宾客。

她的目光越过长长的红毯,越过所有的人群。

她直直地,固执地,望着我所在的方向。

我们之间,隔着整个婚礼的喧嚣。

视线交汇之下。

整个宴会厅的嘈杂都消失了。

司仪的声音,宾客的呼吸,背景的音乐,全都听不见了。

我的世界里,只剩下她。

和她那双装满了悲伤的眼睛。
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
她想干什么。

她到底想干什么。

她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。

但最终,只是化作一声轻微的叹息。

她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然后,她的声音,通过话筒,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。

“感谢你……”

她顿住了。

所有人都以为,她是在对陈阳说。

只有我知道,不是。

她一直看着我。

“感谢你,曾热烈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。”
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
她说什么。

她在说什么。

她怎么敢。

她怎么敢在自己的婚礼上,对着我说这种话。

周围的人群并没有什么反应。

就连陈阳,也毫不在意。

这太不正常了。

苏念安却依旧看着我。

她继续说了下去。

她的声音依旧很轻,却无比坚定。

“让我见过最亮的光。”

那道光。

是我曾经拼了命想给她的光。

是我们在出租屋里,畅想着未来时,她眼里闪烁的光。

是我以为,可以照亮我们一生的光。

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
我死死地咬着牙,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。

我不能。

我不能在这里,在她的婚礼上,表现出任何一点点的软弱。

那只会让我看起来更像一个笑话。

苏念安的嘴唇动了。

最后一个音节,几乎是从她的齿缝里挤出来的。

“我爱你。”

这三个字,她说得又轻又快。

快到像是怕被谁听见。

快到像一句抓不住的耳语。

可我听见了。

清清楚楚。

每一个字,都像是一颗子弹,精准地射穿了我的心脏。

把我用三年时间筑起的坚硬外壳,击得粉碎。

血肉模糊。

说完这三个字,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。

她飞快地移开视线,垂下眼眸。

好像刚才那个在几百人面前,对着前男友告白的女人,不是她一样。

司仪继续走着流程。

刚才那一幕似乎完全没有影响。

如果说,她说的我爱你是对我说的。

那为什么,她会在她和另一个人的婚礼上对我说?

我想不通。

我怎么都想不通。

我再也受不了了。

我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。

我没办法看着她给另一个男人戴上戒指。

我没办法看着他们拥抱,亲吻。

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
椅子腿和地面摩擦,再次发出尖锐的响声。

这一次,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我看了过来。

我不在乎。

什么都不在乎了。

我转身,几乎是逃一般地,朝着宴会厅的角落走去。

我不敢回头。

我怕一回头,就会看到她那双悲伤的眼睛。

我怕我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台。

我狼狈地退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。

找了一个柱子,挡住自己的身体。

然后,我背过身去。

背对着那场盛大的,荒唐的婚礼。

背对着那个我爱了整整一个青春的女孩。

我靠着冰冷的墙壁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

心口的位置,疼得快要喘不过气。

苏念安。

你到底,要我怎么样。

你告诉我。

你到底要我怎么样。

05

“现在,请新郎为新娘戴上象征永恒的戒指。”

他们要交换戒指了。

我曾经也买过一枚戒指。

藏在出租屋的床头柜里,计划着在她生日那天求婚。

后来,我们分手了。

那枚戒指,被我扔进了江里。

接着,是宾客们雷鸣般的掌声。

那掌声像是无数根针,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耳朵,扎进我的脑子里。

疼。

真的太疼了。

“新郎,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。”

我的拳头瞬间握紧。

我不敢去想那个画面。

我怕自己会疯。

我怕自己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。

然后,是更热烈的欢呼声和起哄声。

苏念安。

我的苏念安。

她现在,正在被另一个男人拥抱着,亲吻着。

而我,只能躲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。

狼狈得像条狗。

我再也撑不住了。

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我扶着柱子,弯下腰,剧烈地干呕起来。

什么都吐不出来。

只有酸涩的苦水,一阵阵地往上涌。

灼烧着我的喉咙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
身后的喧嚣终于渐渐平息了一些。

司仪宣布仪式结束,宴会正式开始。

新郎新娘要去休息室换衣服。

我用手背抹了把嘴,强撑着站直身体。

双腿还在发软。

我深吸一口气,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。

我低着头,佝偻着背朝着宴会厅的大门走去。

体面的离开。

也算是见证了她未来的幸福。

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。

一个声音,从我身后响了起来。

很平静。

带着一丝疲惫。

“陆先生,请留步。”

我的身体,瞬间僵住。

这个声音。

是陈阳。

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。

我没有动。

也没有回答。

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门。

心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
走。

我凭什么要听他的。

他是胜利者。

我是失败者。

我们之间,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。

我抬起手,准备拉开门。

“陆先生。”

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
依旧很平静。

“如果你现在走了,你会后悔一辈子。”

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。

后悔?

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,就是弄丢了苏念安。

还有什么,是比这更让我后悔的。

我慢慢地,慢慢地转过身。

陈阳就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。

他已经脱掉了那身白色的西装外套。

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。

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。

显得没有那么正式。

他脸上没有任何新婚的喜悦。

一点都没有。

我只看到了疲惫。

一种沉重到化不开的疲惫。

他的眼神很复杂。

他看着我,极为平静地说。

“有关于苏念安的事情。”

我的心脏猛地一跳。

“我想我需要跟你交个底。”

交个底?

我愣住了。

我完全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。

他是什么意思。

他不是应该以胜利者的姿态,来嘲讽我,羞辱我吗。

他不是应该告诉我,苏念安现在是他的妻子,让我以后都离她远点吗。

为什么。

为什么他会用这种语气。

这种像是要跟我分享一个秘密的语气。

我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
我的大脑一片混乱。

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。

站定在我面前。

我们离得很近。

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。

还有一丝,若有若无的酒气。

“这里不方便说话。”

他看了一眼周围喧闹的人群。

然后,他的目光落在我旁边的另一扇小门上。

那是通往酒店员工通道的门。

“跟我来。”

他说完,没有等我回答。

自己先转身,推开了那扇门。

我站在原地。

犹豫。

挣扎。

理智告诉我,我应该立刻离开这里。

可是。

我的脚。

一步也动不了。

有关于苏念安的事情。

这七个字,像一个魔咒。

死死地攥住了我的心脏。

我想知道。

我疯了一样想知道。

我想知道,她今天为什么会那么反常。

我想知道,她为什么要在婚礼上,对着我说那些话。

我想知道,这一切的背后,到底藏着什么。

最终。

我还是跟了上去。

我推开那扇小门。

门后是一条狭长安静的走廊。

灯光昏暗。

和外面宴会厅的富丽堂皇,像是两个世界。

陈阳就站在走廊的尽头。

靠着墙壁,像是在等我。

我走过去。

我们两个人,就这样沉默地站着。

谁都没有先开口。

空气里,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。

最终,还是他打破了沉默。

“刚才在台上,她说的那些话,你都听到了吧。”

他的声音很低。

在安静的走廊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
我没有回答。

这根本不需要回答。

他继续说。

“我知道,那些话,是说给你听的。”

我的心脏又是一紧。

他知道。

他竟然全都知道。

“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。”

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。

“自己的新娘,在婚礼上,对着前男友告白。”

“而我这个新郎,却无动于衷。”

他自嘲地笑了一下。

那笑容里,全是苦涩。

“像个傻子,对不对?”

我看着他。

我第一次,认真地打量这个男人。

这个抢走了我一生所爱的男人。

我发现,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。

“你想说什么。”

我终于开口了。

声音干涩得不像我自己的。

他抬起头,直视着我的眼睛。

他的眼神,无比认真。

“我想告诉你。”

“我和苏念安的这场婚礼,从一开始就是......”

06

“我和苏念安的这场婚礼,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戏。”

我的大脑嗡的一声。

一片空白。

戏?

他在说什么?

我看着他,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。

可是没有。

他的表情,认真到让我害怕。

他继续说,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,狠狠地钉进我的耳朵里。

“这场婚礼,所有的宾客,台上的司仪,包括我这个所谓的新郎,都只是演员。”

我的喉咙发干。

完全说不出话来。

我只能看着他,听他继续宣判。

“真正的主角,只有两个。”

他顿了一下,目光牢牢地锁住我。

“你,和苏念安。”

我的身体晃了一下。

差点站不稳。

什么意思。

我才是主角?

这怎么可能。

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
是一个荒唐到极点的骗局。

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
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却干涩得厉害。

“陈阳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
“你觉得这样耍我很有意思吗?”

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。

他是在羞辱我。

用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。

他摇了摇头。

脸上的疲惫更重了。

“我没有耍你。”

“我只是在履行一个承诺。”

他看着我,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,像是怜悯,又像是别的什么。

“本来,她不让我告诉你。”

“她说,让你恨着她,总比让你痛苦好。”

她?

苏念安?

恨着她?
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我喘不过气。

“但是。”

陈阳的声音沉了下去。

“我真的不想看她带着遗憾离开。”

离开?

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,在我脑子里炸开。

“什么叫离开?她要去哪?”

我冲他吼道,完全失了态。

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,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

“我也觉得,你应该知道真相。”

“你那么爱她,你有权利知道。”

真相。

又是真相。

今天晚上,我听到了太多我无法理解的话。

“你他妈的到底想说什么?”

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。

他没有反抗。

任由我抓着。

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,那种平静,让我更加烦躁,更加不安。

“跟我来。”

他轻轻挣开我的手,转身朝着走廊深处走去。

我站在原地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
遗憾。

离开。

真相。

我必须知道。

我必须知道苏念安到底怎么了。

我跟了上去。

他推开一间休息室的门,走了进去。

我迟疑了一下,也跟了进去。

他打开房间的灯。

然后从西装裤的口袋里,拿出了一个东西。

是一个小文件袋。

很旧。

边角都有些磨损了。

他把那个袋子递给我。

我没有接。

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我的声音在发抖。

“她让我交给你的。”

他说。

“她说,如果她离开了,请我把这个交给你。”

我伸出手,指尖都在颤抖。

我接过了那个袋子。

很沉。

我以为里面是她写的信。

或者,是我们以前的照片。

那些我弄丢了的,我们所有的回忆。

我颤抖着手,打开了纸袋的封口。

把里面的东西,倒在了旁边的桌子上。

哗啦一声。

不是信。

也不是照片。

是一沓。

又一沓。

厚厚的,打印出来的纸。

纸张最上面的几个字。

病历。

我的呼吸,瞬间停滞。

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。

那是一张检查报告单。

我的视线,死死地钉在诊断结果那一栏。

胃癌。

晚期。

确诊日期,是我跟她分手后的第七天。

轰的一声。

我的世界,塌了。

手里的纸,飘然落地。

我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。

胃癌晚期……

怎么可能。

这不可能。

她明明那么健康。

她明明……

她明明刚才还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,跟我打招呼。

她只是瘦了点。

这是假的。

一定是假的。

是陈阳伪造的。

他为了让我死心,伪造了这些东西。

对。

一定是这样。

我抬起头,想去质问他。

却看到,在这一堆病历的最上面,压着一张薄薄的纸。

不是医院的打印纸。

是那种,更正式的,带着红色抬头的纸。

病危通知书。

我的手,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。

我拿起了那张纸。

上面的每一个字,我都认识。

可是连在一起,我却一个都看不懂。

我只看到了那个名字。

苏念安。

看到了那个日期。

就是今天。

“她怕拖累你。”

陈阳的声音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飘渺,不真切。

“所以,她选择用最伤人的方式,逼你离开。”

“她赌你爱她,所以一定会恨她。”

“她赌对了。”

我的身体,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。

牙齿和牙齿,不受控制地碰撞,发出咯咯的声响。

原来。

原来那天,她说的那些话。

不是不爱了。

而是太爱了。

原来,我所以为的背叛,是她用尽生命,为我铺的退路。

我真是个傻子。

我真是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。

我竟然信了。

我竟然真的恨了她那么久。

眼泪,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。

一颗。

两颗。

砸在手里的那张纸上。

晕开了一小片墨迹。

“所以,这场婚礼……”

我艰难地开口,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。

陈阳的声音,在寂静的休息室里,清晰得残忍。

“我不是她的新郎。”

“我是她的朋友,也是她的主治医生。”

他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说。

“她说,她欠你一场婚礼。”

“她想用最后的时间,为你圆了这个梦。”

“这,也是她留给自己,最后一个体面的告别。”

07
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那个休息室的。

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
苏念安。

我要见她。

我必须立刻见到她。

陈阳的话还在耳边回响,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,把我的理智凌迟得粉碎。

婚礼是假的。

新郎是假的。

幸福是假的。

只有病是真的。

胃癌晚期。

那几个字像烙铁一样,烫在我的脑海里,滋滋作响。

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
三年的恨。

三年的怨。

在这一刻,全都变成了噬骨的悔恨和恐惧。

我怕。

我怕我再也见不到她。

我怕我连一句对不起,都来不及说。

终于,我看到了那扇门。

上面挂着“新娘化妆间”的牌子。

我的手伸出去,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。

门后面,是我的全世界。

我深吸一口气,不再有任何犹豫。

我一把推开了门。

房间里很安静。

那件繁复华丽的婚纱被随意地扔在椅子上。

然后,我看到了她。

她已经换下了一身沉重的束缚。

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浅色连衣裙。

她正蜷缩在角落的沙发上,整个人小得像一只猫。

她背对着我。

肩膀在剧烈地抖动。

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。

那声音,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
我的脚步,瞬间钉在了原地。

她好像听到了动静,咳嗽声停了一下。

她用手帕捂着嘴,慢慢地,慢慢地转过头。

时间,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
我看到了。

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。

那双曾经装满星辰,此刻却黯淡无光的眼睛。

还有……

从她指缝里渗出来的那一抹鲜红。

那抹红色,像一根滚烫的针,狠狠扎进了我的瞳孔里。

刺得我生疼。

她看到我。

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震惊。

随即,那震惊就变成了无奈。

她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。

那笑容里,带着一丝被戳穿的狼狈。

她的声音很轻,很轻。

“哎。”

她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明明他保证过,不跟你说的。”

08

我看着她。

看着她嘴角那抹狼狈的苦笑。

看着她手里那方被血染红的手帕。

我的大脑停止了运转。

身体也动不了。

所有的声音,所有的思绪,都消失了。

世界只剩下她苍白的脸。

还有那触目惊心的红。

她好像想把手帕藏起来。

可她没有力气。

手只是在身侧徒劳地动了一下,又垂了下去。

她就那样看着我。

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躲闪。

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。

还有无尽的悲伤。

她眼里的悲伤,像一面镜子,映出了我此刻的狼狈。

我终于动了。

一步。

又一步。

我慢慢地,朝着她走过去。

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,我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。

我在她面前站定。

然后,缓缓地,半跪下去。

我伸出手,想要去碰她。

手却在半空中抖得不成样子。

我看到了她蜷缩在沙发上的腿。

那么细。

细得只剩下骨头。

这就是我恨了三年的真相。

这就是我以为的背叛。

我慢慢地,握住了她的手。

冰冷。

没有一丝温度。

像一块捂不热的冰。

我的眼泪,再也忍不住了。

一颗一颗地砸下来,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我抬起头,泪眼模糊地看着她。

“苏念安,你怎么能这么残忍?”

你怎么能用这种方式,来惩罚我。

来惩罚我们。

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

她只是看着我哭。

她的眼神很软。

她用另一只没被我握住的手,颤抖着,慢慢抬起来。

然后,像我们还在大学时那样。

像我们还挤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时那样。

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轻轻地,摸了摸我的头发。

这个动作,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。

我再也撑不住了。

我抓着她冰冷的手,把脸埋在她的掌心。

泣不成声。

“我不好看吗?”

她的声音,很轻,很轻。

像羽毛一样,飘进我的耳朵里。

我猛地抬起头。

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。

她的脸上,还挂着泪痕。

嘴角却努力地,向上弯起一个弧度。

“我想让你看见我穿婚纱的样子。”

她看着我,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光。

那光很亮。

亮得像是在燃烧她最后的生命。

我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了。

疼得快要无法呼吸。

她凑到我耳边。

她的气息,吹在我的耳廓上。

“在……”

她顿了一下。

“我们自己的婚礼上。”

轰——

我的世界,彻底崩塌了。

原来。

这真的是我们的婚礼。

是她用生命做代价,还给我的,一场盛大而又荒唐的婚礼。

我看着她。

她说完那句话,好像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。

整个人都软了下去。

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。

“念念!”

我慌了。

我彻底慌了。

我抱着她,不停地喊她的名字。

“苏念安,你醒醒!”

“你看看我!”

“你别睡,求你了,别睡!”

她没有反应。

只有唇边,又溢出了一丝鲜血。

就在这时,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。

陈阳冲了进来。

他看到眼前的景象,脸色瞬间变了。

他几步冲到我面前。

“放开她!”

他声音里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和急切。

“她需要急救!”

我像是没听见一样,只是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人。

我怕。

我怕我一松手,她就真的不见了。

“陆景年!”

陈阳吼了我一声。

“你想让她死吗!”

这句话,像一盆冰水,从我头顶浇下。

我浑身一颤。

理智,终于回来了一点点。

我慢慢地,慢慢地松开了手。

陈阳立刻上前,熟练地检查着苏念安的情况。

他的眉头,拧成了一个死结。

“快!”

他回头,对着跟在他身后冲进来的几个护士喊道。

“准备肾上腺素!”

“推床过来!”

整个房间,瞬间乱成一团。

我被他们挤到了一边。

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。

看着他们把苏念安抬上移动病床。

看着他们给她戴上氧气面罩。

看着她的脸,白得像一张纸。

我什么都做不了。

我像个局外人。

一个被宣判了死刑,却只能看着一切发生的傻子。

病床被推了出去。

陈阳走在最后。

经过我身边时,他停了一下。

他没有看我。

只是用一种极度疲惫,又带着一丝说不清情绪的声音说。

“陆景年。”

“她为你做的,已经够多了。”

“别再让她,带着遗憾走。”

10

10

别再让她,带着遗憾走。

陈阳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把重锤,砸在我的心上。

遗憾。

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,越来越近,又呼啸着远去。

走廊里的人群散了。

只剩下我。

还有满地的狼藉,和那场荒唐婚礼留下的,刺眼的红色。

我站着,一动不动。

像一个被人抽走了灵魂的木偶。

我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她说的每一句话。

她说,感谢你,曾热烈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。

她说,让我见过最亮的光。

她说,我爱你。

她说,我想让你看见我穿婚纱的样子。

她说,在……我们自己的婚礼上。

原来,我恨了三年的那场背叛,是她写给我最后的情书。

原来,我所以为的羞辱,是她拼尽全力,为我圆的最后一个梦。

我真是个傻子。

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。

我竟然真的信了她不爱我了。

我竟然真的恨了她整整三年。

心口的位置,像是破了一个大洞。

冷风拼命地往里灌。

我蹲下身,蜷缩起来,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。

有温热的液体,从眼眶里涌出来,打湿了裤子。

我不能让她走。

不能让她带着遗憾走。

我猛地站起来,冲出酒店,拦了一辆出租车。

“师傅,去市中心医院,快!”

我赶到医院的时候,急救室的灯还亮着。

陈阳靠在门口的墙上,满脸疲惫。

他看到我,眼神里没有意外。

“情况怎么样?”

我的声音抖得厉害。

他摇了摇头,没说话。

这个动作,让我坠入冰窟。

“她想见你。”

陈阳说。

我跟着他,换上无菌服,走进那扇冰冷的门。

苏念安躺在病床上,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。

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“滴滴”声。

每一次响动,都像是在为她的生命倒数。

她的脸,比刚才在休息室里看到的,还要苍白。

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。

好像随时都会消失。

她看到我,眼睛里有了一点光。

她动了动嘴唇,却发不出声音。

我走过去,半跪在床边,握住她的手。

还是那么冰。

“念念。”

我把她的手贴在我的脸上。

“我来了。”

“我不走了。”

“再也不走了。”

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

砸在她的手背上。

她看着我,慢慢地,慢慢地弯了弯嘴角。

那个笑容,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。

我们在医院待了三天。

每一分,每一秒,都是煎熬。

我看着她被病痛折磨。

看着她一次次从昏迷中醒来,又一次次痛到失去意识。

我什么都做不了。

只能握着她的手,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。

第三天下午,她醒了。

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。

我知道,这是回光返照。

“景年。”

她看着我,轻声说。

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
家。

我们那个小小的,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的出租屋。

我看向陈阳。

他站在一边,沉默了很久。

最后,他点了点头。

“我来安排。”

我抱着她,走出了医院。

外面的阳光很好。

照在她脸上,让她看起来有了一丝血色。

她靠在我怀里,像一只倦了的猫。

我们回到了那个出租屋。

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。

墙上还贴着我们一起买的电影海报。

桌子上还放着她最喜欢的那个马克杯。

好像我从没有离开过。

好像我们只是吵了一架,我摔门而出,现在又回来了。

陈阳送来了很多药。

止痛的,镇静的,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。

他教我怎么注射,怎么护理。

我学得很认真。

每一个步骤,都不敢出错。

他走的时候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“剩下的时间,都是你们的了。”

我陪着苏念安,走完了她生命里,最后的三十天。

我们没有再提过去。

也没有说未来。

我们只是待在一起。

我给她念书,从我们都喜欢的那本《小王子》开始。

念到那句“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,从三点钟开始,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”,她的眼角就会湿。

我抱着她,看完了所有我们想看的电影。

从《罗马假日》到《泰坦尼克号》。

她看得很专注。

我却一眼都看不进去。

我只是看着她。

想把她的样子,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,都刻进脑子里,刻进骨头里。

她吃不下什么东西。

我每天就熬很稠很稠的白粥,用小勺子,一口一口地喂她。

大多数时候,她都会吐出来。

吐得天昏地暗。

每一次,都像是要把她的生命力,也一并吐出来。

吐完之后,她会靠在我怀里,虚弱地对我说。

“对不起,又浪费了。”

我就会抱着她,轻轻拍她的背。

“没关系。”

“我明天再给你做。”

她瘦得很快。

到后来,我抱着她,几乎感觉不到重量。

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。

有时候,她会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。

止痛针已经没用了。

她就那么睁着眼睛,看着天花板。

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
我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。

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。

“念念,我爱你。”

“我爱你。”

她就会转过头,看着我,努力地笑一下。

她说。

“景年,你再说一遍。”

我就再说一遍。

不厌其烦。

她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离开的。

那天,她没有再喊疼。

精神也很好。

她让我抱着她,坐在窗边的沙发上。

阳光透过玻璃,暖洋洋地洒在我们身上。

她靠在我怀里,很安静。

“景年。”

她说。

“你还记不记得,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,你答应过我什么?”

我当然记得。

我说,我会给你一个家。

一个有白色窗帘,木地板,还有一个大大的,能晒到太阳的阳台的家。

“我记得。”

我的声音有点哑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她说。

“我可能,等不到了。”
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
我把她抱得更紧了。

“不会的。”

“你会等到。”

“我们会有一个家,很快就会有。”

我开始跟她描述那个家。

我说,我们的卧室要朝南,每天早上,太阳都会叫我们起床。

我说,我要在阳台上种满你喜欢的栀子花,夏天的时候,整个屋子都是香的。

我说,我们还要养一只猫,金色的,胖胖的,就叫年糕。

我说着,说着。

她在我怀里,睡着了。

睡得很安详。

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。

我没有吵醒她。

我只是抱着她,继续说。

一直说到太阳落山。

屋子里暗了下来。

她的身体,也一点一点地,变冷了。

后来,陈阳送来了她的遗物。

一个很小的盒子。

我打开它。

里面没有信。

没有日记。

只有一张照片。

是婚礼那天,摄影师抓拍的。

我在台下,正红着眼,深深地望着台上的她。

照片的背后,是她已经有些虚弱的笔迹。

只有一句话。

“我的新郎,一直是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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