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彩小说尽在天涯书阁! 手机版

您的位置 : 天涯书阁 > 最近更新 > 一个落魄保姆的复仇_精选章节

精选章节
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5:20:30

1 咖啡之辱

我是一个住家保姆,没有家也没有亲人。

滚烫的咖啡泼在我脸上时,褐色的液体顺着我粗糙的皱纹往下淌,像一条条丑陋的蚯蚓。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甜香和刻骨的羞辱。雇主苏婉那张保养得宜的脸,因为愤怒微微扭曲,她尖利的声音刮着我的耳膜:“废物!笨手笨脚!这地毯是意大利空运来的,你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!”

她十岁的儿子周凯,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恶魔,正窝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打游戏。听到动静,他抬起眼皮,咧开嘴,露出幸灾乐祸的笑,拍着手大叫:“妈妈!老废物流汤了!流汤了!哈哈哈哈哈!”

脸上火辣辣地疼,咖啡渍渗进劣质工作服的领口,黏腻冰冷。我没有抬手去擦,只是深深地、深深地弯下腰,拿起抹布,沉默地跪在那片狼藉的地毯上,一下,又一下,用力地擦拭着深咖色液体留下的污痕。指甲无意识地抠进昂贵瓷砖冰冷的缝隙里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心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在疯狂叫嚣:多“好”的孩子啊。

可惜,是苏婉用我儿子的命换来的。

周凯每一声刺耳的嘲笑,都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。

2 年血债

365天前,是我精心计算好角度和速度,抱着必死的绝望,狠狠摔在苏婉那辆嚣张的白色保时捷卡宴前。刺耳的刹车声几乎撕裂耳膜。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像个破麻袋一样翻滚出去,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,眼前一片血红。剧痛淹没我之前,我死死盯住从驾驶座惊慌失措跑下来的女人——苏婉。那张脸,烧成灰我也认得!十年了,她保养得更好,穿着更奢华,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自私和冷酷,一点没变。

目的达到了。她撞了“人”,一个看起来穷困潦倒、无依无靠的中年女人。为了压下可能的麻烦,也为了她那点虚伪的“慈善”名声,她“大发慈悲”地收留了“重伤未愈、走投无路”的我,让我住进这栋金碧辉煌的牢笼,成了她儿子周凯的住家保姆。

擦地的动作机械而麻木。苏婉踩着尖细的高跟鞋,在我身边烦躁地踱步,昂贵的香水味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颐指气使的腐朽气息。“擦干净点!再用消毒水过三遍!要是留下一点味道,你就给我滚蛋!”她厌恶地瞥了我一眼,仿佛在看一滩恶心的秽物。

“是,夫人。”我的声音低哑,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顺从。

周凯的嘲笑声还在继续,像魔音穿脑。我垂着头,嘴角却在无人窥见的阴影里,极其缓慢地、冰冷地向上勾了一下。

快了,苏婉。

你从我这里夺走的一切,该连本带利还回来了。

就从你最宝贝的这个“儿子”开始。

3 隐忍之刃

照顾周凯,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慢性凌迟,对象是我自己,也是苏婉。

这个小恶魔完美继承了他母亲的恶毒和刻薄。他把我当最低贱的玩具。早餐的牛奶温度必须精确到42度,差一度,整杯滚烫的液体就会泼在我刚换的干净衣服上。“老废物,这点事都做不好!”他稚嫩的脸上是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残忍。

他会把嚼过的口香糖黏在我刚铺好的床单下,在我跪着整理时发出刺耳的哄笑;会把我的牙刷扔进马桶,再逼我看着他用它刷牙;会在苏婉面前哭诉,说我偷了他的限量版游戏机——那玩意儿明明被他藏在满是蟑螂的阁楼角落。

每一次刁难,每一次羞辱,我都照单全收。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,永远低眉顺眼,永远唯唯诺诺。苏婉对此视而不见,甚至乐见其成。在她眼里,儿子的一切行为都是“活泼可爱”,而我,不过是一条可以随意打骂的狗。她心情好时,会施舍几句虚伪的关心;心情不好时,克扣工资、延长工时、尖酸刻薄的辱骂便是家常便饭。

“林秀,这个月的钱扣一千。小凯说他新买的球鞋脏了,肯定是你打扫不仔细沾了灰!”

“林秀,晚上小凯要去同学家通宵,你就在楼下等着,随时听候吩咐,别想偷懒睡觉!”

“看看你这张苦瓜脸,丧门星!难怪克夫克子,活该孤零零一个人!”

这些话像钝刀子割肉。我低着头,手指死死掐进掌心,用肉体尖锐的疼痛去压制内心翻腾的岩浆。每一次,我都用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回应:“是,夫人。对不起,夫人。下次一定注意,夫人。”

转身,走进属于我的、位于别墅最阴冷潮湿角落的佣人房。关上门,隔绝外面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世界。我才会卸下那副令人作呕的顺从面具。从枕头芯最深处,摸出一个陈旧的铁皮盒子。打开,里面没有钱,只有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,照片里,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睡得正香。旁边,是一朵早已干枯、颜色褪尽的蓝色绣球花标本——那是丈夫阿明在我们简陋却温馨的小家阳台上种下的第一朵花,是我灰暗人生里最初的光。

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,不是委屈,是淬了毒的恨意,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疼。苏婉!十年前,就是这个女人!她利用她家族的权势,设计陷害我老实巴交的丈夫阿明,让他背上莫须有的经济罪名,锒铛入狱,最终不明不白地病死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!在我得知噩耗,悲痛欲绝导致早产,躺在冰冷的医院病床上昏迷不醒时,是她,派人偷走了我刚出生的儿子!然后,她带着“新生”的儿子风光嫁入豪门周家,摇身一变成了人人艳羡的周太太!

她偷走了我的丈夫,偷走了我的儿子,偷走了我的一切!却用我儿子的命,换来了她今日的荣华富贵和周凯这个小畜生的锦衣玉食!

4 后院起火

擦干眼泪,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硬。卑微是武器,隐忍是铠甲。我开始行动。

苏婉生性多疑,尤其对丈夫周明。周明是个典型的商人,精明,冷漠,常年在外,对苏婉早已厌倦,外面花花草草不断。这是绝佳的突破口。

我利用打扫书房的机会,不动声色地观察。周明的西装口袋,偶尔会残留陌生的、甜腻的香水味。我小心地用棉签沾取,点在苏婉常看的时尚杂志内页——她习惯睡前翻看。一次,周明匆忙离家,落下一部备用手机。我冒险解锁(密码是他和儿子生日的组合,讽刺至极),找到几条暧昧信息,用另一部无法追踪的旧手机拍下,将照片打印出来,故意塞进苏婉刚签收的某个奢侈品包装袋夹层里。

导火索很快被点燃。苏婉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,和周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。昂贵的古董花瓶砸碎在地,咒骂声穿透厚重的房门。

“姓周的!你外面那些狐狸精的骚味都熏到我杂志上了!你当我瞎吗?”

“苏婉!你发什么疯!不可理喻!”

“我不可理喻?看看这是什么!”照片被狠狠甩在周明脸上,“这贱人是谁?说啊!”

“你派人查我?你他妈有病!”

我端着给周凯的果盘,“恰好”经过他们虚掩的房门。透过门缝,看到周明脸上清晰的巴掌印,和苏婉歇斯底里扭曲的脸。我低下头,快步走过,心脏在胸腔里兴奋地撞击。第一步棋,成了。后院起火,苏婉的精力被分散,焦头烂额。

5 恶魔养成

接下来,是周凯。这个小恶魔是苏婉的命根子,也是她最大的软肋。毁掉他,比直接捅苏婉一刀更痛。

我不再“约束”他。他逃课?我默默帮他编造病假条。他沉迷游戏到深夜?我悄悄给他送夜宵和咖啡。他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,抽烟喝酒打架?我甚至“资助”他零花钱,来源是我克扣自己本就微薄的伙食费。苏婉给他的钱,根本不够他挥霍。我找到了那群混混里一个叫阿杰的刺头,用一笔对他来说不小的钱,让他“带”周凯玩点更“刺激”的。

周凯像脱缰的野马,在堕落的路上狂奔。成绩一落千丈,脾气越发暴躁,对苏婉也敢顶撞吼叫。苏婉被学校叫去谈话的次数越来越多,每次回来都脸色铁青,把怒火加倍倾泻在我身上。

“林秀!你是怎么看着小凯的?他怎么会变成这样?是不是你教唆的?说!”

“夫人,我…我不敢管小少爷啊…” 我瑟缩着,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恐惧,“小少爷他…他说我要是敢管他,就让您立刻开除我…”

“废物!没用的东西!”苏婉气得浑身发抖,却又无可奈何。她溺爱儿子,根本狠不下心管教。她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丈夫的冷落、儿子的叛逆期,以及我这个“无能”的保姆。

冲突在周凯又一次因打架被学校勒令停学三天时达到了顶点。

苏婉在客厅里歇斯底里地摔东西,昂贵的琉璃摆件碎了一地。周凯梗着脖子,一脸不服管教的叛逆。

“滚!都给我滚出去!”苏婉指着门口,胸口剧烈起伏,妆容精致的脸扭曲得可怕,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剐过我,“尤其是你,林秀!没用的老废物!给我收拾东西,立刻滚蛋!我一分钟都不想再看到你!”

终于来了。我等这一刻,等了太久。

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兴奋。计划的关键一环,就在于此。我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,身体配合地晃了晃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哀求:“夫…夫人?求求您,别赶我走…我…我离开这里,真的没地方可去了…” 声音颤抖,带着哭腔。

“关我屁事!滚!”苏婉正在气头上,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堆亟待清除的垃圾。

我没有立刻求饶,而是像被彻底击垮了,踉跄着转身,走向我那个阴暗的佣人房。动作缓慢,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沉重。在弯腰收拾我那少得可怜的行李时,我故意动作幅度很大,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“不小心”从敞开的破旧行李箱里滑落出来,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
一张小小的、塑封过的照片,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滑出半截。照片是残缺的,只有一半。上面是一个极其年轻的、笑容温婉的女人,她微微低头,无限爱怜地凝视着怀中襁褓的一角——那襁褓只露出了一小块蓝白相间的布料,以及一只婴儿胖乎乎的小手。婴儿的手腕内侧,靠近虎口的地方,赫然有一小块暗红色的、形状像枫叶的胎记!

照片的背景模糊,但隐约能看出是医院的病床。

就在照片滑出的瞬间,我像被电击一般,猛地扑过去,手忙脚乱地想要抓起照片塞回去,动作间充满了惊惶和绝望。

眼角的余光,清晰地捕捉到苏婉的反应。

她原本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,在看到那半张照片、尤其是那个胎记的刹那,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!她那双总是盛满刻薄和傲慢的眼睛,瞳孔骤然放大,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恐惧!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,像被人当胸狠狠捅了一刀,高跟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撞在身后的茶几上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客厅里只剩下周凯不耐烦的嘟囔和我粗重压抑的喘息。

苏婉死死盯着那张照片,又猛地抬头看向我,眼神像见了鬼。那目光里有震惊,有难以置信,更有一种被揭穿最深、最黑暗秘密的、源自骨髓的恐惧。

“那…那是什么?”她的声音干涩嘶哑,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指着地上的照片。

我紧紧攥着照片,像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,又像是攥着滚烫的烙铁。我慌乱地摇头,语无伦次:“没…没什么…是我…是我以前…随便捡的…” 我把照片死死按在胸口,仿佛想把它揉进心脏里。

苏婉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。她看看我惨白的脸,惊恐的眼神,又看看我死死护住照片的动作。一个可怕的、尘封了十年的噩梦,被这张残缺的照片猝不及防地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。她精心构筑的、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,开始从内部剧烈地崩塌。

“你…”她张了张嘴,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,最终没能发出完整的质问。那滔天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,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灭顶的恐慌。

开除的话,再也说不出口。她甚至不敢再看我的眼睛。

“滚回你的房间去!”她猛地别开脸,声音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尖利,却掩不住底气的不足,“没有我的允许,不准出来!滚!”

我低着头,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,勾起一丝冰冷刺骨的弧度。抱着我破旧的行李和那张致命的照片,我顺从地、步履蹒跚地走回那个阴暗的角落。

门关上的瞬间,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无声地笑了,眼泪却再次滑落。

鱼,上钩了。

苏婉,你终于想起来了,对吗?

想起来你当年偷走的是谁的孩子?想起来那个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女人了?

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。接下来的日子,苏婉彻底变了。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对我呼来喝去、随意辱骂。刻薄依旧,但那刻薄之下,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疑和恐惧。她开始用一种审视的、探究的、甚至是带着病态监视的目光打量我。

她会在深夜,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房门外,试图偷听里面的动静。她会在我打扫时,冷不丁地问一些关于我“过去”的问题,语气故作随意,眼神却锐利如鹰隼。

“林秀,你来这里之前…是做什么的?”

“林秀,你老家…是哪里人?听口音不像本地的。”

“林秀,你…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?”

每一次,我都用早就准备好的、天衣无缝的、充满悲情色彩的谎言搪塞过去。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被触痛往事的悲伤和麻木的认命。

“以前…在乡下种地,男人死了,没孩子…就出来讨生活了…”

“老家…很远,山沟沟里,早就没人了…”

“亲人?都死光了…就我一个了…”

我的回答滴水不漏,表情无懈可击。苏婉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,疑心却越来越重,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,让她寝食难安。她开始频繁地出入书房,翻找一些陈年的东西,动作焦躁而神经质。我冷眼旁观,知道她在找什么——找她当年处理我儿子“来源”的所有痕迹,找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,或者,找能彻底解决我这个“隐患”的办法。

她对我态度的微妙变化,连周凯都察觉到了。

“妈,你怎么老盯着那个老废物看?”周凯一边往嘴里塞着我刚烤好的曲奇(我“特意”多放了糖和黄油),一边含糊不清地问。

苏婉猛地回过神,掩饰性地呵斥:“吃你的东西!少管闲事!”

她看向我的眼神,却更加复杂难辨。

6 真相之刃

时机成熟了。该收网了。

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,雷声滚滚。苏婉和周明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,起因是周凯在学校把一个同学打得头破血流,对方家长不依不饶,索要巨额赔偿,甚至威胁要报警。周明认为是苏婉的溺爱毁了儿子,苏婉则歇斯底里地指责周明对家庭不负责任才导致儿子缺乏管教。争吵声混杂在雷雨声中,整栋别墅都弥漫着压抑和毁灭的气息。

我静静地坐在佣人房冰冷的小床上,听着外面的风暴。黑暗中,我的眼睛亮得惊人。是时候了。

几天后,一封没有邮戳、直接出现在苏婉梳妆台上的匿名信,像一颗炸弹,彻底引爆了周家。

信封是廉价的白色,里面只有一张普通的A4打印纸。纸上没有任何文字,只有一张用打印机打出来的、放大的照片——正是当年苏婉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,站在某家私立医院高级病房的窗边,阳光洒在她脸上,笑容得意而满足。照片的右下角,用醒目的红色记号笔,画着一朵线条简单却透着诡异气息的——枯萎的蓝色绣球花!

照片的背景窗户玻璃上,隐约反射出一个穿着病号服、躺在后面病床上的女人的模糊侧影!虽然模糊,但轮廓…竟与我有着几分惊人的相似!

“啊——!!!”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。紧接着是重物倒地和瓷器碎裂的声音。

我“惊慌失措”地冲过去时,只见苏婉瘫坐在梳妆台前的地毯上,脸色惨白如鬼,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那张印着照片的纸飘落在她脚边,那朵枯萎的绣球花红得刺眼。梳妆台上昂贵的护肤品倒了一片,玻璃碎片和水渍混合。

“夫…夫人!您怎么了?”我惊慌地想要去扶她。

“滚开!别碰我!”苏婉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推开我,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,“是你!一定是你!你这个魔鬼!你想干什么?你到底想干什么?!”

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,抓起梳妆台上任何能抓到的东西朝我砸来。口红、粉饼盒、香水瓶…碎片在我脚边飞溅。我狼狈地躲闪着,脸上依旧是那种惶恐又茫然的无助表情。

“夫人!您在说什么啊?我不知道…这信…这信不是我放的!我什么都不知道啊!”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,充满了委屈和害怕。

周明被惊动,阴沉着脸冲进来。“又发什么疯!”他吼道,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和苏婉手里的照片。当他看清照片内容,尤其是那朵刺眼的枯萎绣球花时,他的脸色也瞬间变了,瞳孔骤缩,猛地看向我,眼神锐利如刀,充满了审视和惊疑。

“这是什么?谁送来的?”周明的声音低沉而危险,带着商场上磨砺出的冷酷。他弯腰捡起那张纸,手指捏得发白。

“是她!一定是这个贱人搞的鬼!”苏婉指着我,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变形,“她知道了!她什么都知道了!她是回来报复的!她是魔鬼!”

周明没有理会苏婉的癫狂,他死死盯着我,试图从我脸上找到一丝破绽。“林秀,解释。”

我浑身发抖,眼泪“适时”地涌了出来,充满了被冤枉的悲愤和恐惧:“先生!夫人!我真的不知道啊!这信…早上我打扫卫生的时候还没有…我刚做完早餐回来…就…就听到夫人尖叫了…我什么都不知道…我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…” 我哭得情真意切,将一个被吓坏、被冤枉的底层保姆演得淋漓尽致。

我的表演暂时迷惑了周明。他皱紧眉头,显然更倾向于这是竞争对手或者仇家搞的鬼,目的是敲诈勒索。他立刻动用了他的关系和手段,开始疯狂追查信的来源,调取监控,排查所有可疑人员。别墅的气氛变得空前紧张,保镖增加了,每个人都像惊弓之鸟。

苏婉则彻底陷入了崩溃的边缘。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惊疑,而是赤裸裸的、带着血丝的恐惧和仇恨。她知道是我!但她没有证据!周明的调查方向也完全偏离了她最恐惧的那个真相。她开始失眠,神经质地反锁房门,拒绝任何人靠近,包括周凯。她床头柜上那个精致的银色小药瓶出现得越来越频繁——那是她宣称的“进口维生素”。我冷眼看着,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。慢性毒药?致幻剂?谁知道呢。反正,那是我在很久以前,就利用购买食材的机会,一点点替换进去的“好东西”。剂量不大,但足以缓慢侵蚀她的神经,放大她内心的恐惧和焦虑。

她开始出现幻听,总觉得有人在角落里低声喊她“小偷”、“杀人犯”。她会在深夜突然惊醒,冲到周凯的房间,疯狂地摇晃熟睡的儿子,语无伦次地追问:“你是我的!你是我的儿子对不对?对不对?!”把周凯吓得哇哇大哭。

周家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,从内部开始加速腐朽、崩塌。猜忌、恐惧、疯狂在每一个角落蔓延。周明焦头烂额,既要处理周凯惹下的麻烦,应付可能的商业敲诈,还要面对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妻子。他对苏婉的耐心彻底耗尽,冷漠和厌恶毫不掩饰。

而我,这个看似最卑微、最无害的保姆,依旧每天沉默地打扫、做饭,像一道无声的影子穿梭在这片混乱的废墟之上。像一个冷静的猎人,看着陷阱里的猎物在徒劳地挣扎。

最终的审判日,在一个沉闷的午后到来。

周明阴沉着脸把我叫进书房。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关上,隔绝了外界。书房里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。苏婉也在,她蜷缩在宽大的沙发椅里,眼神空洞,脸色灰败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银色药瓶,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短短时间,她像老了十岁,华丽的衣服也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腐朽和衰败。周凯被保镖强行带去了楼上,隐约还能听到他不满的踢打房门的声音。

周明站在巨大的书桌后,双手撑在桌面上,身体微微前倾,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。他死死盯着我,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,再没有丝毫掩饰。书桌上,摊着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,似乎拍到了某个穿着帽衫的人在别墅外围短暂出现。还有几张放大的照片——是我在旧物市场购买廉价信封和打印纸的模糊影像(当然,是我故意让摄像头拍到的“尾巴”),以及…一张技术处理过的、能稍微看清医院窗户玻璃反光中那个病床上女人侧脸轮廓的图片,旁边放着一张我十年前的旧照(不知他们从哪里挖出来的),两张脸的轮廓线被红笔着重圈出,触目惊心!

“林秀,”周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,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或者说,我该叫你——十年前那个因为丈夫‘经济犯罪’入狱而早产,结果孩子‘夭折’了的可怜女人?”

他拿起那张处理过的反光照片和我的旧照,“啪”地一声狠狠摔在我面前的地上。

“装!继续装啊!”他猛地一拍桌子,发出巨大的声响,震得桌面上的东西都在跳。“匿名信!绣球花!医院的照片!还有你故意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!你真以为我们查不到?你真以为你那点下三滥的伎俩能瞒天过海?”

他指着我的鼻子,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:“说!你到底是谁?想干什么?谁指使你的?想要钱?还是想要命?!”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,带着浓重的威胁。

苏婉在沙发上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药瓶掉在地上,滚出几粒白色的小药片。她惊恐地看着周明,又看看我,嘴唇哆嗦着,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恐惧已经攫住了她的心脏。

来了。终于等到这一刻。

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。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,只留下几缕惨淡的光线。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陈旧纸张的味道,还有苏婉身上那股越来越浓的、混合了昂贵香水与神经质气息的腐朽味道。

7 审判之日

我站在那里,面对着周明滔天的怒火和赤裸裸的威胁,面对着苏婉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恐惧。刚才那副卑微惶恐、任人宰割的面具,如同被投入岩浆的薄冰,瞬间消融殆尽。

我没有弯腰去捡地上的照片。

甚至没有看暴怒的周明一眼。

我慢慢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。背脊一点点挺直,像一把尘封多年终于出鞘的利剑。脸上所有的懦弱、恐惧、委屈如同潮水般退去,只剩下一种沉积了十年、淬炼了十年的、冰冷刺骨的恨意。那恨意如此浓烈,几乎让书房的温度骤降。

我扯动嘴角,对着面无人色的苏婉,露出了一个毫无温度、甚至带着一丝残酷快意的笑容。那笑容,让苏婉如同被毒蛇盯上,猛地倒抽一口冷气,身体更剧烈地颤抖起来。

“我是谁?”我的声音不再低哑颤抖,而是清晰、平稳,像冰冷的金属在摩擦,每一个字都砸在死寂的空气里。“苏婉,这个问题,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?”

我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,死死钉在她脸上:“十年了。三千六百五十多个日夜。你抱着偷来的孩子,睡在我丈夫的血泪上,躺在用我儿子的命换来的富贵窝里…睡得安稳吗?”

“你…你胡说!”苏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尖叫起来,声音却虚得发飘,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疯子!你就是个疯子!明哥!快把她抓起来!报警!”

“报警?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瘆人的冷笑。我的目光终于转向周明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:“周先生,报警?好啊。要不要让警察好好查查,十年前,你这位‘贤良淑德’的夫人,是如何伙同她那位神通广大的父亲,买通医生护士,伪造死亡证明,把一个刚出生、母亲还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婴儿,像偷一件货物一样,从医院里偷走的?”

“要不要查查,我丈夫陈明,那个老实巴交的货车司机,是怎么‘恰好’卷入了你们周氏集团某个见不得光的走私案,被‘铁证如山’地送进监狱,最后又‘恰好’在狱中突发急病‘意外身亡’的?”我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血泪的控诉,“你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?以为死无对证?以为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,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,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些强盗夺走我的一切,然后踩在我的尸骨上享尽荣华富贵?!”

“你血口喷人!”周明脸色铁青,厉声打断我,但他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慌乱,没有逃过我的眼睛。他显然并不完全清楚苏婉过去的全部底细。

“我血口喷人?”我猛地向前一步,眼神锐利如刀,逼视着周明,“周明!你扪心自问!你娶的这个女人,她当年是怎么‘怀’上‘你儿子’的?时间点就那么巧?她抱回来的那个孩子,你真的就一点疑心都没有过?你周家偌大的家业,这些年背地里又有多少是真正干净的?!”

周明被我逼问得一时语塞,脸色变幻不定。苏婉则彻底慌了神,扑过来抓住周明的胳膊:“明哥!别听她胡说!她是疯子!她嫉妒我们!她想毁了我们!快叫人来把她拖出去!”

我无视她的歇斯底里,目光重新锁定她,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她焚烧殆尽。我抬起手,没有指向她,而是直直地指向楼上——周凯被关着的房间方向!

“苏婉!”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和即将释放的痛苦而撕裂,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,狠狠砸在苏婉和周明的心上:

“你以为你当年从医院偷走的,只是一个可以让你嫁入豪门的工具?只是一个可以满足你当母亲虚荣心的玩偶?”

“你错了!”

“你偷走的,是我十月怀胎、从身上掉下来的肉!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!是我丈夫阿明留给我活下去的最后念想!”

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每一个字都泣着血:

“你把他从我身边偷走,用我儿子的命,换来了你周太太的风光!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你看看你把他养成了什么样子?!”

“一个不学无术、无法无天、只知道欺凌弱小的社会渣滓!一个毫无人性、以羞辱他人为乐的恶魔!”

我盯着苏婉瞬间惨白如纸、如同被雷劈中般僵住的脸,一字一句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:

“苏婉!”

“你把他养成这样,是在报复谁?”

“是在报复我这个生母?”

“还是在惩罚你自己当年犯下的、永远无法赎清的罪孽?!”

轰——!!!

死寂。

绝对的死寂。

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。

苏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比死人还要难看。她瞪大的眼睛里,所有的疯狂、恐惧、愤怒,都在一瞬间被一种更巨大、更彻底的、名为“毁灭”的东西取代。她的身体晃了晃,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树,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她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。她的眼睛空洞地瞪着天花板,瞳孔涣散,仿佛灵魂已经被刚才那几句话彻底击碎、抽离。

周明也彻底懵了。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,站在原地,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茫然。他看看地上如同死鱼般的苏婉,又看看楼上隐约传来周凯暴躁踢门声的方向,最后,他那充满难以置信和巨大荒谬感的眼神,死死地钉在我身上。

“你…你说什么?”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“小凯…他…他是…你的…?”

“没错!”我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快意,“他就是我的儿子!陈明和我唯一的儿子!十年前,被这个女人,用最肮脏的手段偷走的儿子!周明,你头顶这片绿草原,养了十年的‘宝贝儿子’,是我丈夫的种!”

这个终极的、打败一切的真相,如同最猛烈的飓风,彻底摧毁了周明最后一丝理智和侥幸。他脸上那属于成功商人的精明和冷酷彻底崩碎,只剩下被愚弄的巨大愤怒和一种世界观崩塌的茫然无措。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扶住书桌才勉强站稳,看向地上苏婉的眼神,瞬间充满了极致的厌恶和杀意。

“啊——!!!!!”

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,猛地从地上传来!

苏婉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,竟然挣扎着爬了起来!她的头发散乱,妆容被泪水冲刷得如同厉鬼,眼神彻底疯狂,里面再也没有一丝理智,只剩下毁灭一切的混沌和怨毒!

“我的儿子!我的儿子呢?!”她嘶吼着,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,目光狂乱地在书房里扫视,最后死死地定在我身上,“是你!是你这个贱人!你抢走了我的儿子!你还给我!把他还给我!”

她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,挥舞着尖利的指甲,疯狂地朝我扑了过来!目标是我的眼睛,我的脸!她要撕碎我!

“小心!”周明下意识地惊呼,但他离得远,根本来不及阻止。

就在苏婉尖利的指甲即将抓到我脸上的瞬间——

“砰!” 书房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!

周凯!他竟然挣脱了保镖,冲了进来!他显然在门外听到了刚才那打败他整个世界的对话。此刻,他那张总是带着戾气的脸上,是前所未有的震惊、茫然、痛苦和一种被欺骗的巨大愤怒!他看到了苏婉像疯子一样扑向我的场景。

“妈!你干什么!”他下意识地大吼一声,本能地冲过来想要阻止苏婉。

陷入彻底疯狂的苏婉根本分不清来人是谁。她只看到一个身影冲过来阻挡她,阻挡她撕碎那个夺走她“儿子”的仇人!她所有的怨毒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!

“滚开!野种!别碰我!”苏婉发出非人的嘶吼,猛地转过身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将扑过来的周凯推了出去!

周凯猝不及防,被这巨大的力量推得连连后退。他的脚下绊到了苏婉之前掉落的银色药瓶。

“啊!”一声短促的惊叫。

“咔嚓!”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清晰响起。

“咚!”沉闷的撞击声。

周凯的后腰狠狠撞在了书桌那坚硬无比的红木尖角上!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,痛苦地蜷缩着身体,顺着桌角滑倒在地,发出痛苦的呻吟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,再也爬不起来。

“小凯!”周明目眦欲裂,冲了过去。

“啊——!!!”苏婉看着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周凯,又看看自己刚刚推人的手,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,发出更加凄厉、更加崩溃的尖叫。她抱着头,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,眼神彻底涣散:“我的儿子…我的儿子…不是他…是谁?我的儿子呢?!在哪里?!在哪里啊?!!”

她彻底疯了。披头散发,又哭又笑,在书房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,嘴里不停地喊着“儿子”。

周明抱着痛苦呻吟的周凯,看着彻底疯癫的苏婉,又猛地抬头看向我,那眼神里充满了血丝,是滔天的愤怒和杀意!他知道,一切都完了。周家的名声,他的事业,他的家庭…全都毁在了今天,毁在了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手里!

“林秀!!”他咬牙切齿,像一头濒临绝境的凶兽,“我要你死!!”

他放下周凯,猛地朝我冲来!巨大的拳头带着风声,狠狠砸向我的面门!他要杀人灭口!

就在他的拳头离我鼻尖只有几寸距离时,我动了。

我没有躲闪,甚至没有后退一步。

我只是冷静地、甚至是带着一丝轻蔑地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、不起眼的黑色U盘。U盘的一端,连接着一根细细的数据线,线的另一端,插在我口袋里一个处于通话状态的旧手机上。

我举起U盘,将它正对着周明那因暴怒而扭曲的脸。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上,清晰地刻着四个细小的、却如同烙印般刺眼的红字——审判之日。

“周明,”我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,却蕴含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,“要试试鱼死网破吗?”

我的拇指,轻轻悬在了手机屏幕上那个鲜红的【发送】图标上方,只需轻轻一点。

“你刚才的杀人未遂,苏婉的疯言疯语,十年前那桩肮脏的婴儿盗窃案,还有你们周氏集团这些年那些见不得光的走私账目…所有的一切,都在这个云端备份里。”我的目光扫过地上痛苦呻吟的周凯,扫过疯癫乱撞的苏婉,最后定格在周明那张因极度震惊和恐惧而瞬间僵硬的脸上。

“我这条贱命,早在十年前就该跟着阿明一起去了。活到今天,就是为了等这一刻。”

我的拇指微微下压,几乎触碰到屏幕。

“来,动手。”

“看看是你的拳头快,”

“还是我的手指快。”

“看看明天,是你们周家身败名裂、锒铛入狱的新闻先上头条,”

“还是我林秀横尸街头的消息先传开。”

我微微歪头,对着他,露出了一个冰冷而疯狂的笑容:

“我烂命一条,早就活够了。”

“但你们周家,有一个算一个,”

“谁也别想逃。”

周明的拳头,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。距离我的鼻尖,不到三厘米。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,额头上青筋暴起,汗水瞬间浸透了昂贵的衬衫后背。那滔天的杀意,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冰冷的恐惧死死压住。他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,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【发送】键,看着我眼中那毫不作伪的、同归于尽的疯狂和决绝。

他不敢赌。

他输不起整个周家。
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书房里只剩下苏婉疯癫的哭喊和呓语,周凯痛苦的呻吟,以及周明那粗重如牛喘的呼吸声。

窗外的天空,不知何时堆积起了厚厚的乌云,沉沉地压下来,一丝光也透不进。

暴风雨,终究要来了。

时间被粘稠的恐惧和恨意胶住了。

周明的拳头悬在我眼前,指节捏得咯咯作响,手背上青筋虬结,像要爆开的蚯蚓。汗珠顺着他扭曲的鬓角往下淌,砸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,洇开深色的小点。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,眼睛赤红,死死盯着我手里那个小小的、冰冷的黑色U盘,仿佛那是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。他不敢动。他周明坐拥亿万家产,呼风唤雨半辈子,最怕的就是身败名裂,锒铛入狱。他赌不起。

“林…林秀…” 他喉咙里挤出我的名字,声音嘶哑干涩,像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,“放下…放下那东西…我们可以谈…条件…你要多少钱?你说!” 他试图找回一点掌控感,可那颤抖的尾音出卖了他。

“钱?” 我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,喉咙里滚出一串冰冷刺骨的低笑,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,模糊了眼前这张令人作呕的脸,“周明,你周家的每一张钞票,都沾着我丈夫阿明的血!沾着我儿子被偷走的十年光阴!沾着我生不如死的三千六百个日夜!你拿钱买我的命?买你周家的太平?” 我猛地收住笑,眼神淬了毒,“我只要你们——血债血偿!”

我的拇指,在手机屏幕那个猩红得刺眼的【发送】键上,又往下压了一分毫。冰冷的屏幕触感透过指尖传来。

“别!” 周明瞳孔骤缩,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那只悬着的拳头触电般猛地缩了回去。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后背重重撞在沉重的红木书桌上,震得桌上一个水晶烟灰缸跳了一下。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,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恐惧。

书房里,只剩下苏婉彻底疯癫的呓语和哭喊,还有周凯压抑不住的、痛苦的呻吟。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(不知是周凯撞伤的地方,还是我自己咬破嘴唇渗出的)、昂贵的香水味、苏婉身上散发的神经质汗味,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绝望。

“儿子…我的儿子…你在哪儿啊?妈妈找不到你了…” 苏婉像个迷路的幽灵,披头散发地在书房里跌跌撞撞地游荡。她华丽的真丝睡袍被扯开,昂贵的珠宝项链断了线,珍珠滚落一地,被她无意识地踩在脚下。她一会儿疯狂地撕扯着书架上昂贵的皮质精装书,纸张像雪片一样纷飞;一会儿又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用指甲徒劳地抠抓着冰冷的玻璃,发出“滋啦滋啦”刺耳的声响,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哭喊:“宝贝!回来!妈妈错了!妈妈再也不关你了!回来啊!” 她的声音尖利得能刺穿耳膜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。

突然,她的目光扫过蜷缩在地上、脸色惨白、满头冷汗的周凯。周凯刚才被她那一推,后腰撞在坚硬的桌角,可能伤到了脊椎或肾脏,痛得他身体蜷缩成虾米,连呻吟都变得微弱断续,只有牙齿死死咬着下唇,渗出血丝。他看着苏婉的眼神,充满了巨大的痛苦、茫然,还有一丝被彻底抛弃的、幼兽般的恐惧——就在几分钟前,这个他叫了十年“妈妈”的女人,亲手把他推向了剧痛的深渊,还口口声声骂他“野种”。

苏婉的脚步停住了。她歪着头,用一种极其陌生、极其困惑的眼神,上下打量着周凯。那眼神,不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,更像在看一件被弄脏的、碍眼的垃圾。

“你…” 她伸出涂着猩红指甲油、此刻却沾满灰尘和泪痕的手指,颤抖地指向周凯,声音飘忽不定,“你是谁?…你为什么在我家?…躺在这里装可怜?…想骗我?…想抢走我的儿子?”

周凯的身体猛地一颤,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,只剩下死寂的灰败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、压抑到极致的呜咽。豆大的泪珠混着冷汗,滚过他年轻却过早染上戾气、此刻只剩下痛苦的脸颊。

“我的儿子呢?!” 苏婉像是被周凯的眼泪刺激到了,猛地爆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吼,她不再看周凯,而是像疯狗一样再次扑向我!她的目标不再是撕扯我的脸,而是我死死攥在手里的U盘!“给我!把儿子还给我!你这个魔鬼!小偷!贱人!”

她的动作毫无章法,纯粹是歇斯底里的本能驱动,力量却大得惊人。长长的指甲胡乱地抓挠着,差点划破我握着U盘的手背。

“滚开!” 我厉喝一声,侧身躲开她的扑抓,同时狠狠一脚踹在她的小腿上!

“啊!” 苏婉痛呼一声,失去平衡,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。这一次,她摔在了周明脚边,额头磕在书桌的金属包角上,瞬间破开一道口子,殷红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,顺着她惨白的脸颊往下淌,和她脸上的泪水、鼻涕、晕开的化妆品混合在一起,糊成一片,肮脏又可怖。她却像感觉不到痛,只是趴在地上,双手徒劳地向前伸着,试图抓住根本不存在的“儿子”,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、如同梦呓般的呼唤:“宝宝…妈妈在这里…别怕…妈妈接你回家…回家…”

这一幕,彻底击垮了周明最后一丝作为人的理智。他看着地上疯癫流血、如同恶鬼的妻子,看着蜷缩在角落、生死不明(在他眼中)的“儿子”,再看向我这个一手导演了这幕人间惨剧、手里还捏着他周家命门的女人。

绝望,愤怒,恐惧,被愚弄的耻辱…无数种情绪在他眼中疯狂交织、燃烧,最终化为一片毁灭一切的赤红!

“林!秀!”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、野兽般的咆哮,彻底失去了所有顾忌!“我杀了你!!”

他像一头发狂的犀牛,无视了我手中的U盘,无视了任何后果,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——撕碎我!他抄起书桌上那个沉重的黄铜镇纸(一个凶悍的奔马造型,马头尖锐),高高举起,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,狠狠朝我的头颅砸了下来!风声凄厉!

太快了!太近了!

我瞳孔骤缩!拇指下意识就要按下发送键!玉石俱焚,就在此刻!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
8 终局之殇

“住手!!警察!!”

一声洪亮的、极具穿透力的厉喝,伴随着书房门被暴力撞开的巨响,猛地炸开!

“砰——!”

数道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,瞬间涌入!黑洞洞的枪口,带着冰冷肃杀的气息,精准地指向了屋内每一个危险的目标!

冲在最前面的年轻警察,动作快如闪电,一个标准的擒拿格斗动作,精准地扣住了周明持着镇纸狠狠下砸的手腕!巨大的力量让周明手腕剧痛,五指一松。

“哐当!” 沉重的黄铜奔马镇纸脱手飞出,砸在厚厚的地毯上,发出一声闷响,深深陷了进去,距离我的脚尖只有几寸之遥!

周明被两个警察死死反剪双臂按倒在地,脸被用力压在地毯上,嘴里发出不甘的、野兽般的嘶吼,拼命挣扎,却动弹不得。

另外的警察迅速控制住了在地上爬行、状若疯魔的苏婉。她还在挣扎,还在喊着“儿子”,鲜血糊了满脸,被强行戴上了约束措施。

“叫救护车!这里有人受伤!” 有警察看到了蜷缩在地上、脸色灰败、冷汗浸透衣服的周凯,立刻喊道。

书房里瞬间被警察控制住。混乱,尖叫,呵斥声交织在一起。

我站在那里,背脊挺得笔直,像一杆历经风霜却宁折不弯的标枪。举着U盘的手,缓缓地、缓缓地放了下来。悬在发送键上的拇指,终于离开了那抹刺眼的猩红。

结束了。

我抬起头,目光越过被按在地上的周明,越过被警察控制着还在无意识挣扎、嘴里喃喃着“儿子”的苏婉,看向门口。

一个穿着便服、面容刚毅、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。他环视一片狼藉的书房,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复杂。他是陈队,十年前,我丈夫阿明那个“经济案”的经办人之一。也是这十年来,唯一一个没有放弃追查其中疑点,并最终在收到我匿名寄出的关键线索(苏婉父亲当年买通医院人员的转账记录碎片)后,重新启动调查的人。

“林秀?” 陈队走到我面前,声音沉稳。

“是我。”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疲惫。我将那个小小的U盘递了过去,连同那部处于通话状态的旧手机。“所有证据链的云端备份,原始文件在我指定的安全地方。通话另一头是律师,全程录音录像。” 我顿了顿,补充道,“包括周明刚才意图杀人的画面,和苏婉精神失常下承认偷走我儿子的呓语。”

陈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沉重,有叹息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。他郑重地接过U盘和手机,交给身后的技术人员。“全部封存,作为关键证据。”他转向我,“林女士,关于你丈夫陈明的案子,以及你儿子被非法拐带一案,我们已掌握充分证据,现正式重启调查。同时,你涉嫌对苏婉进行非法药物投毒、以及可能涉及的其它行为,也需要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 我点了点头,没有任何辩解或反抗的意思。十年炼狱,等的就是今天这个结果。是清算,也是解脱。我伸出双手,平静地等待着手铐。

冰凉的金属触感锁住手腕的瞬间,我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。目光再次投向被警察架起来、准备带走的苏婉。她头上的伤口简单包扎过了,雪白的纱布上还渗着刺目的红。她的眼神依旧涣散空洞,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那三个字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也像最悲凉的挽歌:

“我儿子呢…?”

“我儿子呢…?”

“我儿子呢…?”

声音越来越低,越来越飘忽,最后只剩下破碎的气音。她被警察架着,踉跄着从我身边经过。那曾经不可一世、视我如草芥的豪门贵妇,此刻只剩下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,散发着行尸走肉般的腐臭。

我看着她空洞的侧脸,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,扯出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。

“你的儿子?”

我轻声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钻进她混沌的意识里,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。

“他啊…”

“十年前,”

“就被你亲手杀死了。”

“死在你偷走他、把他变成周凯的那一天。”

“死得透透的。”

“苏婉,你忘了吗?”

苏婉的身体猛地一僵!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!那双空洞的眼睛里,骤然爆发出一种极致痛苦、极致恐惧、仿佛灵魂都被瞬间撕裂的光芒!她死死地瞪着我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拉动的、濒死般的抽气声!她似乎想尖叫,想扑过来,但所有的力气都在那一刻被彻底抽空了。

她只是那样瞪着我,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,里面翻涌着地狱般的绝望。然后,她头一歪,身体彻底软了下去,像一滩真正的烂泥,被警察半拖半架着带离了这间充满罪恶和毁灭的书房。只有那无意识的、梦呓般的“我儿子呢…” 还在空气中留下绝望的余音。

警笛声由远及近,在周家别墅外凄厉地响成一片,撕破了这片豪宅区虚伪的宁静。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,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钻进来,在昂贵的地毯、破碎的琉璃、散落的书籍上投下冰冷而跳动的光影,像一场盛大的、迟来的葬礼。

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金碧辉煌的囚笼。目光扫过被抬上担架、紧闭双眼、脸色死灰的周凯;扫过被押走、面如死灰、眼神彻底灰败的周明;最后,落在地毯上,那个滚落在我脚边的、苏婉视若珍宝的银色小药瓶上。瓶盖松脱,里面那些被我替换过的白色小药片,散落了几颗出来,在警灯闪烁的光线下,泛着诡异的光。

我抬起脚,穿着廉价却结实的保姆布鞋,对着那个精致的药瓶,对着那些散落的药片,狠狠地、碾了下去。

“咔嚓。”

瓶子碎裂的轻响,淹没在尖锐的警笛声中。

粉末四溅。

十年恩怨,一朝倾覆。

这用血泪浇灌出的恶之花,终于,谢了。

京ICP备2024102430号

本站所有内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权。版权声明 - 投稿声明 - 自审制度 - 免责声明